一個帝國自有一個帝國的儀式感。對於康乾盛世來說,木蘭秋獮與東巡謁陵是兩項重大的儀式活動。它們如儀舉行,浩浩****,在國家層麵上展示了盛世的精神體魄。事實上這也是一個王朝活力與自我激勵的象征。木蘭秋獮追懷一個彪悍民族笑傲世界的無畏精神,而東巡謁陵展示的則是滿族的祖宗榮譽感和大清王朝的自我認同。作為盛世之君,康、乾是非常注重這兩項活動的。
先說“木蘭秋獮”。康熙二十年,“木蘭秋獮”作為一項政治製度被固定下來,形成代代相承的國之大典。康熙自然是身體力行,乾隆帝也對秋獮大典重視有加,自乾隆六年(1741年)到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乾隆秋獮次數竟達四十次之多!
毫無疑問,這是盛世之君的自我操練,也是帝國精氣神旺盛的重要指征。但是盛世的榮耀往往是衰世的尷尬。嘉慶皇帝畫虎類貓,氣喘籲籲,在祖宗留下的國之大典上經常力不從心,洋相盡出,無情地泄露了大清王朝盛世中衰的消息。
嘉慶在位二十五年,舉行“木蘭秋獮”十一次,即嘉慶七年(1802年)、嘉慶十一年(1806年)、嘉慶十二年(1807年)、嘉慶十三年(1808年)、嘉慶十五年(1810年)、嘉慶十六年(1811年)、嘉慶十七年(1812年)、嘉慶十八年(1813年)、嘉慶二十年(1815年)、嘉慶二十一年(1816年)、嘉慶二十二年(1817年)。次數不可謂不多,但幾乎每一次,他都走得泥濘艱難,首鼠兩端,就像這個王朝的沉重行走一樣,跌跌撞撞,險象環生,令人唏噓不已。
嘉慶七年(1802年)是嘉慶帝第一次正式舉行秋獮大典的年頭。事先,他有很多美好的想象,可最終卻隻擁有一個傷感的結果。因為在永安莽喀行圍過程中嘉慶皇帝發現,野獸稀少,特別是“鹿隻甚少”,以至於無法行圍。事實上這不是生態問題而是管理問題。管理圍場的大臣慶傑、阿爾塔錫等人由於長期玩忽職守,允許人馬車輛隨意出入,以致圍內野獸稀少。第一次秋獮的流產似乎是嘉慶王朝不祥的開篇,嘉慶皇帝很難想象在康乾盛世會有此類事件發生。因為從表麵上看,野獸稀少是個小問題,其實質卻是王朝精氣神的流失——這個王朝不諳武事久矣,等到重新抖擻精神時卻再找不到可以擒獲的獵物。沒有了獵物的獵人還是獵人嗎?嘉慶帝不敢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