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乾隆的惆悵

湯顯祖:一個知縣的萬曆二十一年

公元1593年是怎樣的一個年頭呢?

它是明神宗萬曆二十一年。這一年,有兩個名人去世了,李時珍和徐渭。另一些名人不約而同地出世——洪承疇、孫傳庭、周延儒等,他們注定要在大明王朝未來的舞台上,演繹一曲曲悲歡離合的戲碼。這從一個側麵說明,明帝國在起承轉合的曆史規律下,還在循規蹈矩地行進著,雖然前途未卜。這一年,意大利人伽利略(Galileo)發明了氣溫表。而在英國,“隻懂得一點點拉丁文和很少的希臘文”的二十九歲的莎士比亞寫下兩部作品:《泰特斯·安特洛尼克斯》和《馴悍記》。他更為知名的作品《羅密歐與朱麗葉》要在第二年才開寫。眾聲喧嘩中,明帝國一個失意的中下層官員在這一年遭遇了遂昌。他便是湯顯祖,四十三歲,剛從廣東雷州半島南端徐聞縣調任浙江遂昌縣知縣一職。湯顯祖在徐聞做典史已經差不多兩年時間了,典史又叫添注,是個編製以外的官員,並不分管具體事宜,可謂體製外臨時工。而在兩年前的萬曆十九年,湯顯祖還是一個官居六品的南京禮部祠祭司主事。如果不上那篇著名的《論輔臣科臣疏》的話,此人極可能被首輔申時行、次輔張四維等保舉參選庶吉士而入選翰林院,日後成為一名內閣大學士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湯顯祖注定要在萬曆二十一年來到遂昌。因為他此前在兩千多字的《論輔臣科臣疏》中說:“首輔申時行執政,柔而多欲,任用私人,靡然壞政。請陛下……嚴誡申時行反省悔過。”又說:“言官中亦有無恥之徒,隻知自結於內閣執政之人,得到申時行保護,居然重用。”關鍵是湯顯祖認為:“皇上執政二十年,前十年張居正把持朝政,後十年申時行專權誤國,二人雖性情不同,但結果一樣,都以個人的意誌結黨營私。”這實在是驚世駭俗之言,它不僅得罪了首輔申時行和科臣楊文舉、胡汝寧,也讓萬曆皇帝龍顏大怒。湯顯祖對萬曆皇帝登基二十年的政治都作了抨擊——前十年被張居正所誤,後十年被申時行所誤,果真如此的話,皇帝的英明、偉大、正確到哪裏去了?由此,一道聖旨將湯顯祖放逐到雷州半島徐聞縣為典史。一年之後,湯雖然遇赦,調回浙江遂昌任知縣,可情形卻好不到哪裏去。當時的遂昌雖然是個縣,卻是處州府下差不多最弱的一個縣。麵積小得可憐,“鬥大小縣”,地理位置偏僻,處於“萬山溪壑中”。由於“學舍、倉庾、城垣等作俱廢”(《湯顯祖詩文集》),以至於這個地方“賦寡民稀”,老虎和盜賊競相出入民舍,其蠻荒程度,與徐聞縣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