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中“遠翁”其人其事見題注,而隨後所說“吳子健蒞任為速,或無須更請兼署”,吳子健是吳元炳(字子健),他由湖南布政使任擢升湖北巡撫,接替郭柏蔭。湖南、湖北相鄰,交通也較方便,這樣新撫可很快到任,所以李鴻章估計也就用不著再另委兼署人員了。所謂“鄂闈題紙誤刊”事也見題注,值得注意的是,李鴻章比較擔心此事影響到哥哥,而有“正鬧科場案,終恐告發,早退為宜”的勸告。也許,與他這時受“北闈風波頗譎”的刺激有關。所謂“北闈風波”,指發生於前一年順天鄉試的案件。是因為有中式舉人試卷上的差錯(誤將《公羊》書名拆斷之類),被嚴格複查的官員檢出,奏報朝廷,本按慣例問責,但由於吏部主官的堅持,最終不但將涉事新中舉人革除,而且相關考官也受到比通常嚴厲的降級處分。信中所說“舉人原不革”,“皆故從刻論”,當是鑒於新中舉人即使被複查出試卷有錯,或可罰暫停會試,通常也不取消舉人資格。而此番革除,認為是有意“從刻”了。所述及的“小蘧”“全、潘”諸公,分別是指胡家玉(字小蘧)、全慶、潘祖蔭,他們都在被從嚴處分的考官之列。要說,朝廷對“闈案”(科考案)一貫比較重視,處置也是比較嚴厲的,像鹹豐戊午順天科場案,身為大學士的柏葰就為此掉了腦袋。當然,不管大小“闈案”,通常多不單純,往往背後牽涉複雜的人事恩怨和借案爭逐,李鴻章所說的這次北闈風波也是如此。
信中所說“去冬新政”關涉的“園工”,是指同治帝“親政”之後,借盡“孝道”之名為太後擬修頤養園所,計劃大興土木的事情。隨後說到的“外謫桂侍郎清”,是指原戶部右侍郎桂清改職盛京,還舉及其他的人事問題之例,將這種所認為不合理的事情,歸結到“由於主上仁厚而少曆練,專任王大臣數人而不旁稽眾論”,說是希望此後“開張聖聽,精求事理”,這樣朝政舉措上或許能少些錯誤。但又想到心目中的“正人”大學士文祥病得厲害,隻因恭親王奕的挽留,暫還在職,而不可能長久支撐,他若一退,“則朝事更難問矣”。李鴻章自己這時也在“相國”之位,不但越來越受到皇帝信任,而且在臣工中也得“責望愈眾”,不斷有投書力請他“諫諍”(向朝廷直言勸諫)的,但他斟酌自己身份,還是“婉謝”而已。表示要效法老師曾國藩晚年的自處之道,所謂“既與國家同休戚,亦以時事為浮沉”,這樣兩相兼顧,可見是要在不失“公忠”的同時也帶些“圓滑”。又表示對“舊部淮軍分布各省,難遽遣撤”情況的擔心,有“如芒在背”之言,說是“若能撤盡還朝,或居官回裏,亦身心俱泰耳”。也許這真是李鴻章觸景生情之下一時的真實心理,但若真讓他無軍無權,鄉裏頤養,他耐得住嗎?不急瘋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