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新望著水榭的琉璃瓦頂,頹然一歎:“罷了罷了,她外公那時作《華陽集》四十卷,也是這樣晨昏顛倒的。雖說留下文集百卷,可到底是身子吃虧,人到中年,頭發就白了。”想起父親的慘死她就想流淚,扭頭閉目抑製悲傷,可眼淚依舊流出,她悄悄擦拭,語聲沙啞道:“如今想來,照兒到底是女孩子家,不能和男子比,還是少識些字好。想來想去,這還不是打小被我教壞了。”
李迒見母親傷感、自責,正想索句安慰,卻聽顏蓉對夏雪道:“你回去廚上,給你家小娘子送去些飯菜吧,可不能叫她空著肚子熬夜。”
夏雪又是一福,滿臉愁悶:“叫奴婢怎麽說才好?我家小娘子一旦作詞就像著魔,餓極了啃個冷饅頭,渴極了喝口水,不讓人打擾的。”
顏蓉頷首表示理解,對李迒笑道:“你先陪母親吃飯,我去去就來。”
丫鬟已在各處掛了燈籠,燈火映著四周紗幔,隱隱透出榭外景觀,星光月輝絲絲縷縷地透進來,水榭裏一時充滿詩意。李迒看著妻子遠去的身影隻是感動。母子倆匆匆飯畢,丫鬟收拾桌麵,還不見顏蓉回來。王月新看著通往榭外的小徑,感慨道:“我這一輩子,見過多少無情的經典,姊妹成仇,兄弟鬩牆,都不算新鮮。偏是這個顏蓉,和你姐姐勝似同胞的情分真叫人感歎。”
李迒笑道:“這也不算什麽新鮮,孟太後被廢,住在娘家,與我二表姐亦是情同姐妹。生霖兒時我二表姐來賀,口口聲聲誇那孟後。”
王月新點頭道:“孟後賢德,自非尋常。鄭貴妃想借孟後被害之事扳倒劉太後,禍及王皇後,幾次攛掇孟後,孟後寧願受冤受屈,決不製造事端。”
李迒接著談起朝政:“聽聞童貫迎合聖意約金伐遼,廷臣相持不下,官家便念起蔡京鉗製群臣的才能了,複還官爵,另賜府邸。蔡京經曆幾番沉浮,益加諂媚,無微不至,因此更加受寵,又恐諫官再擊,便請奏官家,所有密議皆由皇帝禦筆手詔。如今,一切朝議不歸中書門下共議,皆經皇帝特詔頒行,如有封駁,便坐以抗旨罪名,以致廷臣不敢置喙所有朝政,隻是奉行,蔡京、童貫欺上瞞下,百弊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