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典傳承與博雅教育

四、文采激揚處:《擷芳集》中的媵妾們

作為一個特殊部類的女性作者,媵妾在明清詩選中所占比重很小,不過,她們的才華卻日益得到關注。[32]雖然在將女性按照其家庭角色和社會範疇分為妻、妾、方外等時,編纂者更強調收入集中的女性作者的德行和社會地位,但與此同時這一分類法也不經意地讓人注意到當時具有讀寫能力,熱愛文學,熱心寫作的女性範圍竟如此之廣。

18世紀晚期的女性詩歌總集《擷芳集》為觀察媵妾文學書寫者提供了一個頗有教益的視角。編纂者藏書家、印刻鑒賞家汪啟淑這部收錄兩千餘名女性作者的皇皇巨著共分八類,媵妾位居第四:①節婦(卷1~11),②貞女(卷12~13),③媛(卷14~16),④姬侍(卷67~70),⑤方外(卷71~72),⑥青樓(卷73~74),⑦無名氏(卷75~76),⑧仙鬼(卷77~80)。[33]從部別類居的順序看,汪啟淑的分類體係明顯先德行而後文學,他將最受推重的“節婦”“貞女”置於二甲之列。但當我們考察每一部類中的作者人數以及相應的詩詞數量時,就不禁會將《擷芳集》視作女性文學才華的頌歌。“才媛”部中女性作者所寫詩章占了全書八十卷中的五十三卷。作為一個部類,“姬侍”介乎“才媛”與“方外”“青樓”“無名氏”“仙鬼”(這些多是頗受爭議與不為人知的女性)之間。汪在集中列有“無名氏”一目,收錄那些身份湮滅隻有零簡斷章傳世的女子——這讓人們注意到女性的讀寫程度及汪啟淑鉤稽網羅、備存文獻的企欲。

從17世紀中葉到汪所處時代,六十八位“姬侍”的詩收入卷67—70。[34]“姬侍”一詞暗示媵妾角色意涵之遊移與境遇之多歧。《擷芳集》中著錄詩作的媵妾中,既有明清之際豔極一時的名妓,如前文提到的柳如是、董白、顧眉,亦有湮沒無聞空餘姓氏的小妾。在這一類目下,汪啟淑以自己的兩名侍妾胡佩蘭、莊璧的詩作殿後。汪在附注中說,莊璧看到胡佩蘭與自己詩詞唱和,有所啟悟,就從自己另一侍妾楊麗卿習詩。[35]從汪啟淑提供的幾則較為詳盡的小傳中,可以看出,媵妾多係“故家”或“寒門”的妙齡少女,後被賣或獻與其主君之家。欲納之妾的最佳年齡似為十三歲到十五歲,這樣的女孩正值豆蔻年華,仍具可塑性,可教以家政,曉以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