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典傳承與博雅教育

五、形變“側室”

盡管為數不多,媵妾仍致力從被派定的邊緣言說自我的身份與主體性,並試圖改變這一處境。她們的作品提供了彌足珍貴的原始資料,使我們得以獲知明清複雜性別世界的另一維度。對某些侍妾而言,雖身居邊緣,她們卻因之而將側室變為重要空間。她們得以利用這一社會、物質空間內在的悖立——從屬卻不失獨立。在這樣一個無論物質或情感都孤立的地帶,一些媵妾設法營構和維護了一定程度的自主性與創造性。恰是在意在彼此增益的邊緣-中心的空間區隔和上層-底層的社會等級的雙重枷鎖中,某些媵妾憑借書寫開辟了一方能動空間。

無論就現實還是隱喻層麵而言,因順遂、橫逆之別,側室會呈現出頗為不同的意義和形式。在富有之家,除卻位於旁側或後部的某個房間,側室還可能是一個跨院兒(如《金瓶梅》和《大紅燈籠高高掛》所示),宅邸中一個恬靜的居所,竟爾是府外一處幽靜的鄉間別業。錢謙益(1582—1664)即曾為柳如是別築絳雲樓,二人於其間同攻鉛槧,遠離俗務羈絆與妒婦“獅吼”。[48]

然而,正如我們業已看到的,另一些侍妾則像傳說中的小青一樣與正妻交惡。李淑儀(1817—?)就宛若小青轉生,她是黃仁麟的侍妾。在自己的詩和詩集序中,李淑儀講述著自己的身世。[49]最初,身為農戶的父母因家境困頓不堪而將她賣給人家做丫鬟,一家之中,丫鬟位於女性等級的最低端。盡管她有幸遇到一位將她視若己出、教她讀書寫詩的主母,但九歲鬻身為奴這一經曆所造成的情感創傷李淑儀一直未曾療愈。在《鬻女歌》中,她犀利地批評了自己的父母,結尾椎心泣血地疾呼:

……

百年難洗青衣醜

與其鬻女身

不如啖女肉

啖肉猶得飽親腹

鬻女女心死不足[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