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體”就是這樣一個需要我們重新審視的被存入曆史檔案的重要卷宗。古人,尤其古希臘人,深入探討過政體問題,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每一個重要的古希臘哲人都對政體問題發表過自己的看法。毫無疑問,“政體”在古典政治哲學中占據著非常高的地位,但“政體”在今天卻早已不是一個問題,當今最重要的政治哲學著作鮮有論及政體者。[2]西方自《聯邦黨人文集》之後,“政體”問題在兩百多年的思考中似乎完全消失了。究其原因,或可有三。
(一)意識形態
在現代人看來,“自由”是生活最重要的目標,“民主製”才是最好的政體,其餘皆不足論,無須再費力討論,但殊不知民主製本身無疑存在不小的問題。此外,民主製與其他政體的區別主要在哪裏,民主還有哪些亞種,各自的優劣如何等,民主製的自由原則如何與寡頭製的財富原則和君主製的德性原則相協調,都還需要研究,但“由於我們有了民主製是最好的政製這一理論預設,在描述曆史的時候,就看不到這樣一些問題”。[3]民主、自由和平等思想雖是人類追求的珍寶,但如果被口號化、技術化和利益化,就變成飄搖無根的意識形態。現代思想種種災難深重的危機警示我們:我們在空虛的現代意識形態中陷溺得太深了,無法體會到自己其實已經遠離正道,遠離真正的民主、自由和平等。這樣一來,意識形態化的民主觀念就變成了現代人,尤其中國人的“骨刺”。我們並不反對民主,恰恰相反,民主是我們讚成或反對它的基礎,[4]但我們不讚成民主的“主義化”,因為任何思想觀念的意識形態化既妨礙我們真正領會其本質,更會由此把我們引入歧途。現代人自以為有更重要的問題要對付,殊不知卻是“對越來越瑣屑的雞毛蒜皮知道得越來越多”。[5]但當今在政治意識形態上的大一統以及政治實踐上相對的穩定性,並不能掩蓋我們在其中的迷惘、無知以及自我放任的不負責任——這恰恰就是現代精神萎弱的表現,也是現代各種危機的根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