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60年代以來,文學接受理論逐漸成為普遍共識,人們一般都認可這樣一種觀念:一個文本,其意義的決定者不隻是作者(說話者),讀者(聽話者)在確立其意義中同樣起著關鍵作用。
1.文本“召喚”讀者
有文本在前,方能有欣賞在後。但究其實質,這隻是對文學創作活動一種皮相的理解。對於文本來說,接受活動從來不是消極、被動的,它總是積極、主動地參與著作品的意義建構和價值實現。柏拉圖、亞裏士多德、賀拉斯以及朗吉努斯等古典批評家在探討文學的時候,主要就是從文學對讀者(觀眾)的影響入手。在論述文學接受的過程時,許多作家和批評家都認為作品本身有一個蘊含著“召喚”的結構。
既然創造隻能在閱讀中得到完成,既然藝術家必須委托另一個人來完成他開始做的事情,既然他隻有通過讀者的意識才能體會到他對於自己的作品而言是主要的,因此,任何文學作品都是一項召喚。……作家向讀者的自由發出召喚,讓他來協同產生作品。[1]
薩特所謂的“召喚”是作者主動召喚讀者,但接受美學所謂的“召喚結構”卻不僅是薩特所說的作者向讀者召喚,而是文本本身向讀者召喚,這也正是接受美學的創新之處。伊瑟爾認為,“文本”本身就蘊含著一種“召喚結構”(Appllstruktur),羅蘭·巴特則稱之為“期待結構”,在我們看來,這兩種說法指的都是文本具有一種召喚讀者閱讀的結構機製,文本為讀者預留了無數的意義空白點,期待或召喚讀者用自己的經驗、體會、情感和理解去將它填滿。
在《伊利亞特》中,荷馬是怎樣描寫海倫的美麗呢?“海倫走了進來,她的美麗使老人們肅然起敬。”托爾斯泰的長女塔·蘇霍津娜—托爾斯塔婭(1864—1950年)回憶托爾斯泰對這句話的評論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但您從中可以看到,老人們在這種美的魅力麵前也不禁肅然起敬。用不著去描寫她的眼睛、嘴巴、頭發等。每個人都會用自己的方式去想象海倫的形象。”托爾斯泰還引用伏爾泰的一句話,“乏味的藝術——就是把話說盡”[2]。在托爾斯泰看來,偉大的作品永遠都預留無數意義的空白點,讓讀者加入進來,用自己的想象和知識來填補作品,這樣,“文本”才能轉化為作品,獲得新的生命;而那些把話說盡的平庸之作,卻缺乏這樣的召喚結構。艾柯也有類似的觀點,他把文本分成兩種:一種是“開放式的”,如喬伊斯的《芬靈根守靈夜》,它富於召喚性,需要讀者合作才能產生意義;另一種是“封閉式的”,如偵探小說,基本上可以預見讀者對作品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