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先生:
蒙你們召喚我到你們的行列裏來,真使我榮幸萬分;但是,隻有在接受光榮的人能實副其名的條件下,光榮才是寶貴的,而我那幾篇論文,寫得既沒有藝術,除大自然本身的藻飾之外又沒有其他藻飾,我不敢相信,它們竟能使我有足夠的資格,敢側身於藝術大師之林。諸位都是在這裏代表著法蘭西文學光輝的卓越人物,諸位的名字現在被各國人民讚揚著,將來還要在我們的子子孫孫的口裏獲得轟轟烈烈的流傳。諸位這次屬意於我,還有些別的動機:多年以來我就榮幸地屬於另一個著名的學術機構了[2],諸位此次推選我,也就是為了對於這個學術機構作一個新的崇敬表示;我雖然對雙方麵都應該感激,但並不因之減低了我感激的熱誠。今天,我的感激心情迫使我有所貢獻,但是我怎樣去盡我這個責任呢?諸位先生,我所能貢獻給諸位的,不過是諸位自己所已有的一些東西罷了:我對於文章風格的一點見解,是從你們的著作中汲取來的;我是在拜讀你們的著作和欣賞你們的著作之餘,心裏才產生了這些見解;也隻有在你們的明鑒之下,我把這些見解提出來,才能獲得些許成就。
[……]上述各點,諸位先生,我讀著你們的作品,仿佛你們就是這樣對我說的,就是這樣教導我的。我的心靈,它如饑如渴地吸取著你們這些至理名言,很想飛騰起來,達到你們的高度。然而,枉然!你們又告許我,規則不能代替天才;如果沒有天才,規則是無用的。所謂寫得好,就是同時又想得好,又感覺得好,又表達得好;同時又有智慧,又有心靈,又有審美力。風格必須有全部智力機能的配合與活動;隻有意思能構成風格的內容,至於辭語的和諧,它隻是風格的附件,它隻依賴著官能的感覺:隻要耳朵靈敏一點就能避免字音的失調,隻要多讀詩人和演說家的作品,耳朵有了訓練,精於審音,就會機械地趨向於摹仿詩的節奏和演說的語調。然而,摹仿從來也不能創造出什麽;所以這種字句的和諧不能構成風格的內容,也不能構成風格的筆調,有些言之無物的作品,字句倒往往是鏗鏘動聽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