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過了解眼前人的全部過去,知道這個蒼白纖瘦的人為什麽會變成今天的妖冶鬼魅。
這人的一部分跟著弟弟南炎死在了七河村的原野上,至於剩下岌岌可危的那部分,原本被滕勇安和少年蕭過的出現保存了下來,然而命與運太殘忍了,他所剩無幾的人氣也在之後的日子,一點點地消亡殆盡了。
蕭過做過調查,試圖尋找滕錯心理疾病的原因。環形心境障礙的風險因子包括幼年時期的受虐和長期心理壓力,前者的罪魁禍首已經死亡,而導致後是的滕錯被撕裂的、兩極的人生。
從事臥底工作的人都要接受心理輔導,以分清現實和謊言,以此來不被愧疚感糾纏,消除時刻活在危險裏而產生的創傷和非健康應激方式。然而滕錯原本的狀況就不樂觀,在他的生命裏,他一次次地被人帶進人間,又被一次次無情拋棄,掉到地下,無法回來。
而最可怕的是,他已經看到了人間尋常的煙火,感受過溫暖。
然而他反複失去,這比從未得到要痛苦得多。他無法加入那個有光的人間,走在極端的鋼索上才是他的命運。他流連夜店,因為他一個人熬不過黑夜,他對他人的悲喜和生命表示漠然,可他願意以身犯險像英雄一樣做事。他身處罪孽之淵,和壞人並肩,卻以一種偏執的姿態循光而行。
蕭過站在這裏,踩在了光與暗的交界。他握住了滕錯的手,擁有了把他帶走的能力。
“小灼,”他說,“和我一起走。”
滕錯在某個瞬間幾乎以為他在一語雙關,一個許久沒有出現過的自私想法萌繞在心頭,兩個人對視的時候在彼此的眼裏都看到了渴望。
“我——”滕錯遲疑了,他在蕭過真摯而滾燙的目光裏讀到了拯救和期盼,但他不知道。他垂下目光,似乎有些許的沮喪。
他必須承認,他做著對的事,但牽引他到這條道路上的始終是人,從滕勇安到蕭過,而並非正義或者為公的力量。他之所以不希望蕭過知道他的身份,就是想要心無旁騖,一旦蕭過加入進來,就比如現在這樣,他就有了軟弱的借口。他看著蕭過,深深地嚐到了想要中途放棄的滋味,那是他在過去的十年裏都沒有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