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淨水師父的秘術……”葵回頭,望向站在煉鋼爐後的滿臉皺紋的父親。
爐火之中擺著細高的陶罐子。
石狐子閉眼聽聲音, 嗶嗶啵啵, 那是熟鐵的表麵滲入碳質, 發生質變的聲音。
葵爹遲疑片刻, 令工人關坊門,對石狐子道:“後來, 淨水師父托人查過你底細, 回說, 你就是那個隨秦先生遊曆楚國, 以防他為楚邦府鑄劍的秦國冶監?”
“我隻是保護先生。”石狐子道。
“也罷,看來天命如此,火候到了, 總不能毀去這批鋼鋏。”葵爹不動聲色,從左邊壁櫥裏抱出幾個壇子, 把葵叫到跟前,指向煉鋼爐, 說道, “阿葵, 散鐵。”
“阿翁。”葵不太樂意。
“當年, 淨水師父把你我父子從殉葬坑裏救出來,傳授合劍之術時, 可曾有過偏私?”葵爹唉道,“秦先生把龍泉劍圖掛在桂舟圓木,又可曾阻攔旁人觀瞻?手藝, 它不是靠防止他人模仿而憋出來的,隻有自己不斷思考、練習、進取。”
“是。”葵低下臉。
石狐子看見葵從壇子中倒出一種褐色的粉末,用權器細細稱量,灑入陶罐中。
一扇新的門自此打開。
從罐口望進去,石狐子看見了一種因為劍柄尤其長,而被楚人稱為“鋏”的劍器,更奇妙的是,當葵把散鐵粉加入之後,滲碳的聲音變得均勻而劇烈,就像是整池的水同時沸騰,而爐火的顏色也頃刻由黃轉化為白,似有含磷的火石燃燒。
石狐子意識到,正是“散鐵”這道工序,使鋼材迅速成熟,省去鍛打的工時。
葵爹道:“石冶監,‘散鐵’隻是楚地‘燜鋼術’之萬一,你可有興趣深知?”
石狐子道:“當然,若能省去在劍床鍛打析炭的幾百道工序,秦人就不必……”
如果能習得工藝之精髓,那麽不僅能助秦鬱完成參加論劍的十八柄,而且從長遠來看,上郡三代長劍的工藝能更快成熟,他想要做的事業就不再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