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詞接到電話的時候是淩晨兩點半。
窗外懸著一牙月,月色慘白,掩在層層疊疊的陰雲裏,周遭跟潑了墨似的黑。她沒有拉窗簾睡覺的習慣,所以電話那頭在說“岑醫生,閔薇薇是你的病人吧”時,她瞅著一窗之隔的茫茫夜色,心想,真是個不安的夜。
出了單元門,岑詞打了個寒顫。
初冬的南城氣溫並不友善,風一過,掃得人臉生疼,幸存在小區清潔員掃帚下的枯葉卻逃不過風卷的命運,嘩啦啦摩擦著地麵,像是被強行拖走的殘肢。
她攏了長發緊了一下大衣,臨上車前又停頓了一下,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下意識地朝身後看了一眼。
靜寂的小區陷入大片的濃黑裏,借著大門口牆燈昏暗的光暈能看見空氣裏浮遊著絲縷未散的霧氣,人世間的煙火氣還沒醒,燈光大亮的是保安室,身穿棉大衣的小保安窩在椅子上雙手插袖,臉近乎都要埋進衣領裏打盹兒。
一切看上去都稀疏平常。
岑詞轉眼瞅向夜空。
那月就像是有人在黑色幕布上隨手畫上了一筆似的,似鉤。
下弦月。
車門關上的瞬間,岑詞冷不丁想起莎士比亞的一句話——
凡是過去,皆為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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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殺他。”
審訊室裏,閔薇薇低垂著臉。頭上懸著刺眼的光,她的整張臉被罩在陰影下。很快她又抬頭,補上了句,“而且,我壓根就不認識他。”
閔薇薇,風頭正盛的節目主持人,漂亮又風趣,惹得不少宅男們的喜愛。豈料就在傍晚時分她突然性情大變,持刀企圖殺害其未婚夫周軍,連捅兩刀都朝著要害部位招呼,家裏血流成河,住家保姆嚇得魂掉趕忙報警。
此時此刻,周軍被送往醫院搶救,而向來在電視上露麵最多的閔薇薇被拘留審訊。
鐵證如山,有人有物,所以閔薇薇上述那番話就跟隔靴搔癢似的,怎麽聽著都不像是很有誠心地為自己辯白,連借口都聽著荒誕,由此審訊的警員皺了眉頭,語調提高,“還說不認識?不認識他你住人家裏?不認識他你拿刀子捅他?你看你自己衣服,上頭還沾著受害者的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