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未識回到聞笛房門外的時候,薄闕正站在門口。一張臉繃得緊緊的,袖邊兒掐得全是褶子,明顯在故作鎮定。
見到她手中的藥,薄闕終於勉強舒了口氣,進屋前又瞪了她一眼,“等這邊兒完事兒了再收拾你。”
阿廿沒什麽表情,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在聞笛已經岔音的哭喊聲中看著小院落的牆頭發呆。
聞笛說的沒錯,倘若她念境尚在,遠不至於如此苦苦糾纏。
她本可以像笙閑所說的那樣,成為世間最幹淨的孩子,穿透一切偽裝看破浮塵間每寸真偽,本該有一張不假遮飾的臉和一顆不為悲喜撼動、不被光陰侵蝕的心。
可如今,她隻能困在這雞飛狗跳的亂局裏昧著良心步步為營。
哪怕明知道自己這一招並不算害了聞笛,相反,可能還會救下一條小生命,但她心底的淒涼卻絲毫不減。
淒涼於自己終究還是成了笙閑最不喜歡的那種人。
更淒涼於,自己算計人的時候,竟如此遊刃有餘……
阿廿突然想起夜懸陽。
那位尊使大人似乎總活在一個又一個的圈套之下,每逢危機,卻往往不會把事做絕。這一切,究竟是因為他不能殺人,還是因為他心底原本就沒有趕盡殺絕的打算……
他是否,也會厭惡一個機關算盡的自己呢?
阿廿拍拍頭讓自己清醒過來,自從回到別雲澗,外麵的消息薄闕一個字都不告訴她,她也不會主動問起,如今夜懸陽身在何處,是死是活,她一無所知。
他本是她最不該想起的人才對……
一聲嬰兒啼哭打破了鹿未識的思緒,她站起身,一時不知該不該推門進去,正猶豫著,房門開了。
薄闕抱著繈褓要往外走,在他腳下,是死死拖著他衣擺的聞笛。那女子早已氣若遊絲,苦苦哀求著,“薄闕,求你讓我看一眼孩子……”